“去朱雀门外街,清风楼,劳驾快些。”他坐到驴车上报出目的地。
车夫吆喝一声,鞭子轻响,驴车便汇入了黄昏渐浓的人潮车马之中。
车轮碾过青石板路,发出辘辘的声响,陆北顾闭目养神起来,他被秋风一吹,才感觉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。
与宋庠这种人物对答,每一句话,他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。
而今日这篇关于六塔河的策论,虽然字斟句酌地反复修改非常消耗心力,但收获同样不小。
其实有的时候,很多不为人知的技巧,就隔着一层窗户纸。
若是自己研究那就是雾里看花一般根本弄不明白,想要搞清楚,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去摸索。
但若是有人帮忙点破,不过是须臾之间,便可窥视到窗户纸后面的奥妙。
而这,也更让陆北顾感受到了,有一名好老师,究竟能带来多么大的加成。
驴车穿过内城喧嚣的街市,越过州桥,沿着御街向南。
朱雀门巨大的城楼轮廓在暮色中愈发雄伟,门洞内车马行人川流不息。
出了朱雀门,便踏入了外城,喧嚣非但没有减弱,反而更添了几分市井间的热烈气氛。
曾巩所言“朱雀门外街”极为好找,这里正是外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,紧邻着宽阔的蔡河。
清风楼的位置更是得天独厚——它就矗立在内城护城河与蔡河交汇处的两河相夹地段,宛如处在狭长的湖心岛一般。
朱雀门外街,清风楼楼前人声鼎沸,车马喧阗。
驴车缓缓停下,陆北顾跳下车。
眼前,一座巍峨的三层楼阁拔地而起,在周遭鳞次栉比的商铺民宅中如鹤立鸡群。
其楼体以巨木为骨,青砖为体,飞檐斗拱层层迭迭,气势非凡,最顶层的檐角高高挑起,悬挂着数串硕大的铜铃,晚风中偶有清越铃音传来,竟能穿透街市的嘈杂。
门楣之上,高悬一块巨大的匾额,上书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“清风楼”,匾额边缘缀着精致的缠枝莲纹,彰显着不凡的气派,门旁两侧还立着一对半人多高的石雕瑞兽,更添几分贵气。
整座楼宇在无数灯笼的映照下流光溢彩,宛如一座镶嵌在蔡河之畔的巨大琉璃宝塔。
士大夫、富商巨贾、甚至还有几位穿着常服但气宇轩昂的武官,络绎不绝地涌入那扇朱漆大门。
而由于清风楼紧邻蔡河,陆北顾甚至能看到楼后有专门的水门码头,停泊着几艘装饰精美的画舫或客舟。
显然,贵客亦可乘船由水路直达。
“好一座‘正店’气象!”陆北顾心中暗赞。
这清风楼,绝非寻常酒肆,而是拥有官方许可酿造售卖酒水资格、规模宏大、服务顶级的正店,是开封城这座不夜城上的璀璨明珠,也是权贵名流、文人雅士云集之所。
想到即将面见那位名动天下的文坛泰斗,陆北顾他抚平衣襟,将腕间的玉竹禅珠调整到显眼的位置,这才迈步走了进去。
那扇敞开的厚重门扉后面,阵阵诱人的香气从楼内飘散出来,混合着浓郁的酒香、炙肉的焦香、蒸腾的点心甜香,还有隐约飘来的脂粉幽香和清雅的熏香,形成一股极具冲击力的气息,就仿佛有魔力一般。
而丝竹管弦之声也更为清晰,间或夹杂着歌妓婉转悠扬的唱曲和宾客的喝彩声。
一层的桌椅几乎座无虚席,跑堂的“过卖”身着青衫,头顶方巾,托着盛满佳肴美酒的朱漆托盘,在桌椅间穿梭如飞。
中央一座精巧的莲花台上,几位身着彩衣的歌妓正怀抱琵琶、箜篌,轻启朱唇,唱着时下流行的慢曲,声音婉转,引得周围宾客频频颔首击节。
陆北顾稍微听了听,是柳永的《定风波·自春来惨绿愁红》。
“自春来、惨绿愁